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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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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

送走了謝蓁,徐敏發現秦若瑜仍是兩手交握撐著下巴,一副冥想入神的模樣,不禁笑問:“表姐,剛才我就覺得你心不在焉,你在想什麽呢?”她剛問完,就見秦若瑜對著桌上的茶壺扯起一邊嘴角,露出一個極其蔑視的笑容,鼻腔哼出一口氣,道:“報仇。”

徐敏原本想提壺倒茶,聞言手一抖,雙眼一亮,又激動又好奇地抱住秦若瑜的手臂,問道:“報什麽仇?帶上我嗎?”

秦若瑜沖她挑眉一笑,道:“當然是報我們來藍田時的遇襲之仇。紅渠——”

紅渠聞聲而至。

秦若瑜沖她一笑,道:“你想個辦法,傳個信給陸珩,就說我找他有要事相商。”

紅渠詫異地看一眼秦若瑜,換來對方一句“有難度?”,倒也不是有難度,只是好奇為什麽是找宣武侯,少爺和表少爺眼下不都在別院嗎?但是紅渠沒有問出口,只是點頭應下。

徐敏可就按捺不住了,忙問道:“幹嘛舍近求遠去找宣武侯啊?表哥不是都在嗎?”

秦若瑜擡手敲了一下她的腦門,道:“打架這種事,怎麽能叫上我哥和二表哥呢?有他們在,我還怎麽動手啊?況且,那日挨揍的可是我跟陸珩,報仇肯定要帶上他呀。”

徐敏捂著腦門嘟囔:“你們哪裏挨揍了?不是都被你們打退了嘛。”

秦若瑜冷笑道:“他想揍我,但是打不過我,是他沒本事,但是呢,揍我這個事還是要給他記一筆,‘來而不往非禮也’,我不揍他一頓,他怎麽長記性?”

與此同時,紫宸殿的書房內,邊肅晴在領了宣帝的密旨之後,忽然朗聲拜道:“微臣還有一事啟奏陛下。”

“何事?”宣帝一臉凝重地等著她開口,他對女兒的下屬有天然的信任,相信等閑小事底下之人是絕不會開口的。

只聽邊肅晴答道:“微臣懷疑南平王養寇自重。”她的聲音不溫不火,卻像是沈悶冬日的一個驚雷,此話一出,不僅宣帝沈默,連在書房侍立的太監都不敢喘氣,生怕呼吸重了都要被拖出去打板子。恰好今日紫宸殿當值的是陸珩,他也是萬分驚詫地看向邊肅晴。

宣帝一臉郁色,眉宇間盡是跳動的簇簇火苗,養寇自重?怪道呢,這老匹夫去嶺南剿匪,剿了三年都沒剿清,好一個養匪自重!宣帝放在禦案上的手攥成了拳,低沈的嗓音裏盡是怒氣:“邊將軍常年戍守西北,是何時察覺出此事的?有何線索?”

邊肅晴依舊垂著頭,語氣十分平靜,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稀疏平常的消息:“三日前,微臣進京途中路遇兩夥匪徒打劫京中官眷,微臣率人沖散劫匪,卻發現兩夥匪徒的身手差異甚大,其中一夥人訓練有素,像是行伍出身,微臣覺得此事非同小可,便派了隨從去跟蹤查探,今日探子回報,兩夥人都已南下逃亡,出人意表的是,匪徒手中竟持有南平王的符信。茲事體大,微臣不敢擅專,特此回稟陛下。”

宣帝怒極反笑,冷笑三聲後,方問:“打劫的是朝中何人的家眷?可有傷亡?”

“稟陛下,此事微臣也知道。”陸珩忽然站了出來,道,“那夥人是沖著前太傅之妻、刑部尚書之母,崔老太君而去,所幸,有驚無險。”

“沖崔家?這麽說你在場?秦家那丫頭也在?”宣帝忽然微瞇著眼,氣勢威嚴地睨著底下站著的兩人。

“正是,那日若非微臣那不爭氣的徒兒和陸大人在場,換了別人恐怕很難全身而退。微臣追蹤匪徒,的確是出於私心,請陛下責罰。”邊肅晴依舊面色平靜地請罪。

宣帝不辨喜怒,深深地看了邊肅晴兩眼,才把目光移向陸珩,瞪他一眼,斥道:“你也是胡鬧!遇襲這麽大的事,回宮怎也不見你稟報?可有受傷?皇後可知道?”

陸珩對上宣帝的眼神,到底心虛地低下頭,回話卻氣勢不減:“啟稟陛下,匪徒雖強悍,但是我與秦姑娘奮力殺敵,隨後又得玄羽營相助,並未受傷。兩夥賊人埋伏在京城去藍田的必經之路,像是有備而來,但兩夥賊人好像並不和睦,一方見勢敗,有將另一方滅口之舉。微臣也在追查此事,水落石出之前,不敢驚擾陛下。”

宣帝又瞪他幾眼,才長嘆一聲,正色道:“陸珩接旨,朕命你徹查南平王養寇自重一事,朝廷容不得視百姓之命如草芥之人,朕絕不姑息養奸。”

“臣遵旨!”

宣帝又看向邊肅晴,道:“邊將軍可還有事?若無事,便早些啟程吧,西北邊陲的安穩關系萬千生靈,朕就不虛留將軍了。”

“微臣的確還有一事,”邊肅晴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,“微臣那徒弟,自幼長在軍營,善惡是非之念根植於心,平生最恨為非作歹恃強淩弱之人,此次她吃了悶虧,微臣擔憂她可能會找幕後指使之人報覆,若是她下手太重,還請陛下看在微臣的面上,從輕責罰。”說完,拜伏在地。

宣帝深吸一口氣,看一眼邊肅晴,又看一眼陸珩,輕嗤一聲,道:“罷了,朕知道了。只要不太過,朕就當小孩子玩鬧,不會追究。”

“謝陛下,微臣告退!”

等邊肅晴踏出了紫宸殿,宣帝才氣得走下王座,徑直走到陸珩身前,陸珩措手不及,被宣帝一把揪住耳朵,只聽宣帝喝道:“兔崽子,你和秦家那丫頭做了什麽?南平王那老匹夫如果有膽子養匪自重,他又豈會那麽蠢,明目張膽地派人劫殺重臣家眷?說,你們做了什麽,怎麽惹上南平王的?”

“陛下,陛下手下留情,姑父,姑父——”陸珩不敢反抗,只得連聲求饒。

“說!”宣帝撒開手,吹胡子瞪眼地貼在陸珩面前。

陸珩只好揉著耳朵,從當街揍了馮耀祖開始說起,說到最末,聲音亦十分委屈:“馮耀祖當街調戲姑娘,還對人家府上的老嬤嬤和侍衛喊打喊殺的,我們不過是踢了他兩腳,哪裏想到他這麽陰狠記仇,竟然想要我們的命。”

“我們?哼,有你什麽事,打人的是秦家那丫頭吧?”宣帝居高臨下斜睨著陸珩,忽又覺得好笑,嘆道,“這小丫頭脾性倒是很像嘉兒,嘉兒那時,在長安城中,也是橫沖直撞,有誰犯事犯到她眼前,她也是這般,一言不合把人揍了再說。”宣帝憶起往事,眼中透出絲絲暖意。

陸珩心頭一松,低聲道:“沒有隨便打人,那馮耀祖囂張跋扈,往日裏不知欺負了多少姑娘,他捏了多少軟柿子才踢到一塊鐵板,秦姑娘是為民除害。”

宣帝好笑地哼一聲,又轉身回到座上,陸珩忙問:“陛下,那徹查南平王養匪一事?”

“查!好好查!你以為朕那話是說給邊肅晴聽聽而已?哼,嶺南和夜郎的匪患,剿了三年仍未肅清,這個老匹夫,朕早就對他有懷疑了!”宣帝面容冰冷地說道。

“臣遵旨!臣還有一事啟奏。”

“怎麽,今日人人都留有後話?有話快說,朕要去皇後那用膳。”宣帝沒好氣地說道,接過太監奉上的茶盞,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。

陸珩紅了臉,赧然道:“陛下,微臣若查清此事,也算立了功,可否給微臣賜個婚?”

宣帝一樂,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,他將茶水咽下,咳了兩聲,笑道:“朕聽皇後說,你是一廂情願呢吧?這可不好,她父親和她師傅都是國之重臣,她舅舅呢也是一個得用之人,崔之灃好像有個兒子在翰林院吧,前幾年的進士,朕還有些印象,聽說也是適齡未婚配,朕乃明君,怎麽可以亂點鴛鴦譜呢?”說完,舒展著眉眼,一臉戲謔地看著陸珩,被國事困擾了一天,心頭的煩躁終於在此時得以紓解。

陸珩黑著一張臉,無語地與宣帝對視,陛下與姑母果真是夫妻。

“哈哈哈!你先好好辦差吧,上元之夜,領那丫頭進宮瞧瞧,朕給你們賜婚!”宣帝適可而止,捧腹大笑,腳步輕快地走出紫宸殿。

盧蘭芝一踏進韓氏的院子就被滿桌的菜肴驚住了,她不禁詫異,問道:“今日的晚膳怎如此豐盛?嫂嫂有何喜事?”不怪她問,博望侯府的家底跟徐家相比,只有過之而無不及,但是盧家家風清正,子孫皆無奢靡習氣,博望侯上次匆匆歸京為盧蘭芝討回公道後又奉旨南下了,府裏平素只有姑嫂二人用膳,菜品絕不超過五道,可眼下卻是山珍海錯,炊金饌玉。

韓氏一臉喜氣,嘴角的笑意始終沒跌下來過,見盧蘭芝牽著慧姐兒玩雪歸來,先吩咐丫鬟抱慧姐兒下去洗手,等小人兒走了,才親熱地挽住盧蘭芝的手,將她拉到桌邊按著她坐下,又親自斟了兩杯酒,翹著嘴角說道:“來,咱們幹杯,今日可真是個好日子。”

盧蘭芝雖不解何意,但見韓氏興致如此高昂,也不做那掃興之人,笑吟吟地陪韓氏連飲三杯,才再次開口相問:“嫂嫂還沒說呢,何事如此高興?”

韓氏大笑,道:“妹妹不知道吧,徐家被奪爵抄家了!”

盧蘭芝有一瞬的怔楞,倒不是她同情徐家,徐家衰敗是早晚的事,她只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迅速。

韓氏收斂了一些笑意,皺眉問道:“怎的,他們如此對你,難道你還心生憐憫不成?”

“怎會,我只是吃驚罷了。”盧蘭芝輕笑著搖頭,又問道,“嫂嫂說的抄家是大房還是?老太太和女眷可有事?”徐家分家的事,她是知道的。

“你啊,還是心軟,放心吧,只有徐令言父子下獄,女眷都沒事。抄家也抄的是大房而已。”韓氏嗔了她一眼,張羅道,“好了,吃飯吧,今日高興,別提那些晦氣之人了。”

盧蘭芝心中百感交集,最終也是付諸一笑。外面漫天飛雪,屋內的暖鍋咕咕冒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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